他生气了
清明前夜,李崇戈深夜驱车回了李家老宅。
李家的老宅是古朴的中式庭院构造,占地宽阔,气势恢宏,景致考究。
对李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,祭祖是顶了天的大事,因此各房各辈的人都聚集在了老宅。
李崇戈到得晚,却没人怪罪他什么。
进了李腾赫的书房,他正在画缸里那条肥鲤鱼。
“爸。”
“怎么不明天早上再回来?”
这是在怪李崇戈磨蹭。
“在忙。”
“忙什么?”李腾赫搁了毛笔,即便语调没什么变化,却无端带着威严的气势。
“你别总拿忙来搪塞我,你这个位置我难道没坐过?怎么会忙得休息、回家的时间都没有?”
李腾赫掀了眼皮,看着自己这个愈发少言寡语的儿子,叹了口气。
“先前秦家那个小娃在的时候,你还愿意跟着他出去消遣消遣,他这一走,你是半点都不让自己放松了。”
“他跟我同岁。”李崇戈纠正道。
他才不是什么小娃,他主意大得很。
李腾赫摆了摆手,不甚在意。
“进来的时候,看见林老的孙女了吗?”
“这是清明不是七夕,这个时候您让我相亲,不合适。”
李腾赫:“……”
“没让你相亲,就接触接触。”
李崇戈皱了皱眉,拒绝了。
“下个月和明梵的项目就要启动,我手上堆了不少事,不大有这个空。”
“是没空还是不想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
李腾赫早料到李崇戈会拒绝,也没怎么生气。
“我才27岁,李宏涛今年过了年就35岁了,您和大伯要操心也先操心他吧。”
这些年,李宏涛以一己之力,为堂弟堂妹们分担了不少火力。
“他来了?”
“来了,在二楼打牌。”
“把他给我叫进来!”
“好。”
李崇戈对于卖了堂哥这件事并无什么心理负担。
秦沅京回京市也有一个礼拜了,之前他一直在负责秦家海外的业务,思来想去,他选了一家名为绘创的主营业务为高端设计的子公司直接空降为CEO。
倒不是他对设计有多感兴趣,纯粹是因为刚好绘创空出了这么个职位来。
连着好几天,秦沅京都缩在公司里熟悉业务。
“秦总,有位蒋小姐要见您,但是没有预约,您看……”
秘书轻轻敲了敲门,打断了秦沅京的思绪。
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蒋沐媛踩着细高跟,咯哒咯哒地进了秦沅京的办公室,顺手就把她手里的爱马仕扔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,然后抱着手臂环视一周。
“你们秦家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不错吧?你这算是太子爷被流放边疆了?”
自打知道秦沅京的性取向之后,蒋沐媛自动把他升级成了闺蜜,说话和做事随意了许多。
“我爸才五十出头,正是该忙的时候,万胜有他顶着,我掺和什么。”
蒋家跟蒋沐媛一辈的兄弟姐妹多,为了点利益争个你死我活是常有的事,像秦沅京这种独苗,是体会不到他们的艰难的。
秦沅京抬起腕表看了看,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午饭时间。
“你找我有事?”
蒋沐媛接过秘书送过来的茶,随手摆在一边。
“刚在附近签了个合同,顺道过来看看你。”
“你别光看,有没有生意介绍给我。”
创绘走的高端路线,公司定位主打一个奢华贵重,但在现在这个大环境下,经济低靡,舍得装修设计上面花心思的人不比从前了,所以已经连着亏损了三年。
秦沅京但凡做一件事,那是一定要做到极致,更何况创绘还有嗷嗷待哺的百来个员工等着发工资。
“不赶巧,邓为恩的会所、董昊霖的酒店、顾佳嘉的棋馆都已经营业了,不过……我听说科唯和明梵年尾的时候要搞个度假区,你或许可以试试?”
秦沅京往后靠在了办公椅上,从烟盒抽了根烟拿在手上,却没点。
“科唯怎么会同明梵合作?”
以科唯的实力,明梵实在是有些不够看。
“科唯看上的那块地是明梵的,餐饮、服务是明梵的老本行,有这个机会自然是要搭上科唯想分一杯羹,虽对外说的是两家合作,但明梵究竟占了多少,外面人就不大清楚了。”
虽然没明说,但他们也大概能猜到,以明梵的现状,想要真正上桌,还有些难度。
“不过你究竟是怎么想的,自打回来就一直躲着李崇戈,那你回来做什么?”
蒋沐媛实在是有些不理解秦沅京,她是情场老手,在她看来,一段关系的开始很简单,利益和感情,只要有一个就可以了。
双方有这个意思就在一起,没感觉了就一脚踹了,就这么容易。
她踹过别人,别人也踹过她。
这没什么要死要活的。
“我还没想好。”
李崇戈应该是生气了,上次见面,态度很冷淡。
“你慢慢想,度假村区这个生意不做不做?做的话必然是绕不开李崇戈的。”
“做不做是后话,我得先去看看场地,看看创绘吃不吃得下。”
科唯出手打造的度假区,其规模必然宏大,创绘这个规模的设计公司,没有什么名头大的设计师,还真不一定能拿得住。
蒋沐媛还有事,秦沅京也就没留她一起吃午饭。
一直忙到下午三点过,秦沅京自己拿了车钥匙,输入蒋沐媛发给他的地址,导航往度假区的选址去了。
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因为遇上了下班高峰期又耽误了四十来分钟,等他到杂草丛生乱石粗砺的城郊时,已经接近六点半了。
李崇戈好眼光,这块地背靠山湾,左邻一条天然的河道,的确适合打造成一个有山有水的休闲娱乐区域。
大致看了一下,秦沅京心里有了些数,长腿一迈,打算先回家吃饭。
在车上接了个不长不短的工作电话,秦沅京抬头一看,天已经黑透了,荒芜空旷的郊区只有他的车灯强势地撕破点点光明。
秦沅京挑了一首温馨的歌,打开车内的氛围灯,慢慢悠悠踏上回程的路。
倒不是他有这个闲情逸致,纯粹是这条泥路凹凸不平又有许多碎石,他不得不小心慢慢滑过去。
只是天不遂人愿,尽管他已经十分小心,右侧前轮还是陷进一个暗坑里面,他尝试着踩了好几次油门也没能把轮胎拯救出来。
秦沅京下了车,蹲在车前盯着那个刚好只比轮胎大一点的暗坑。
嗯,不大不小刚刚好……刚刚好卡在里面纹丝不动。
秦沅京绕着车又转了一圈,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。
从车里拿出外套套上,秦沅京点了根烟,打开通讯录,打算随机找个倒霉蛋驱车来接他。
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,秦沅京也没抬头,他还没心大到随便拦辆车就把他带回市区的份上。
一点一点下滑通讯录,秦沅京的手指在“李崇戈”三个字停留了半秒钟。
他找到了自己司机的电话,还没来得及拨出,一辆奔驰大G卷着风急速停在了他身侧。
对嘛,他也该开这样一辆底盘高的车来造!
秦沅京认真反思了自己。
下一秒车窗降下,是李崇戈。